只見她雍容的穿越觀眾席，由男賓牽著，緩緩的走向舞台。她一身金黃色旗袍盛裝，儀態優雅、氣質不凡...
在幾個月前，和友人生平第一次到了紅包場，我們選擇了台北西門町最老牌的「白金西餐廳」。那次去只算是試金石，因為我們到紅包場最大的目的是打算有一天去看趙曉君唱歌的。
那一次去的時候，受到不少人關切。因為我們和那裡的顧客相比，看起來的確是年齡上的異類。本來想好好的感受紅包場的氣氛，細細聆聽歌者唱歌。想不到一進去，接二連三的來了好幾位歌者到我們身邊坐下，寒暄問候兼拉生意。有些只是禮貌性的致意，有的則是很想跟客人搏感情，希望以後多多給他捧場，有的則像是怡紅院的媽媽桑聊些又是宵夜又是喝酒的話題。一趟下來，真是開了眼界，歌聽的不多，話倒聽的不少，身上的冷汗也冒了一大攤。經過這回，我們對於再度光臨都興趣缺缺了。
前二個星期，我走在西門町，忽然看到白金西餐廳的門口擺出了好久沒看到的趙曉君的看板。趕忙上去打聽，得知她演出的時段，便和友人相約擇日前往。
友人仰慕她多年了，對於她在歌林時期所出版的兩張唱片愛不釋手。而我對趙曉君其實沒有特別不同的感情，倒是對她的幾首歌曲印象深刻，尤其特別喜歡＜我們相遇＞。那首歌也是梁弘志所作，曲風和編曲和同時期蔡琴的＜情鎖＞有幾分神似。雖然歌詞是表達相愛的心情，但我每次聽趙曉君唱這首歌，都會感受到，一位經歷感情創傷的人，強打起精神微笑面對生命的表情。這樣的表情，由別人來詮釋是絕對傳達不出的，趙曉君唱來，份外讓我動容。
其餘如＜潮＞、＜怕開始一個錯＞也是當時經常聽到的歌曲。＜潮＞出自〔潮騷〕專輯，企劃概念為人津津樂道。它是翻自日本曲，也有不同的翻譯版本。然而趙曉君唱出了知性女子心靈深處對感情看淡、不再強求的釋然：
「啊 我已經無所謂／愛深或怨濃／無所謂／白天或夜晚的來臨／只任往事騷擾著我」
（可是還是那麼令人心疼啊）
那天，我們打聽好她演唱的時段，再次來到餐廳。一進門坐下立刻被一位上次來招呼的歌者認出來，坐在我們身邊。這一行的人，都有特別靈敏的視力吧！我因為嗓子小，在音樂聲中說話和聽話都太吃力，索性有意無意的疏離，讓友人負責和他聊。他離去後，我們看到了上次嚇到我們的一位「媽媽桑」型的歌手，不約而同的趕忙別過頭，深怕被她認出來，我們還趕快把包包放到旁邊的座位，讓她沒辦法來坐。
就在人來人往樂聲喧嘩之中，那位兩次都來招呼的大哥，知道我們來意，替我們引介了趙曉君，答應幫我們的忙，轉達說我們想見她，和她拍照。我們趕忙稱謝。
原來趙曉君是和其他歌者不同的。她不用像他們需要有業績壓力，所以也不需在上台前下台後和客人聊天打公關。也因此她的檔期是有限的。
後來得知無法在上台前見到她，於是好好的等待她演出。
終於，台上的歌者介紹了：歡迎學士歌后趙曉君小姐。
只見她雍容的穿越觀眾席，由男賓牽著，緩緩的走向舞台。她一身金黃色旗袍盛裝，儀態優雅、氣質不凡。
她的歌聲，在若干年前經歷了一場變化後，大不如前了。可是她仍然非常自信與堅定，用心的唱著每一首歌的每一句詞。她一站在台上，就有種懾人的魅力，引你不能不仔細傾聽她的歌聲，隨著她的歌聲進入一篇一篇的詩情畫面。
紅包場歌手演唱的曲子數目因人而異，有的兩首，有的則三至五首，當然和人氣名氣有關。像趙曉君這樣由餐廳邀請的檔期歌手，則至少唱五首。當她演唱結束後，我們便往後台出口移動，等待助理的召喚。
終於，我們和她面對面了，和她短暫的致意，並和她合照。自始至終，她都保持極美的姿態，既和氣又不失身份。
談話中提到了她的＜潮＞這首歌。
「你們想聽＜潮＞？下次來的時候，可以點這首，我會為你們演唱。」她微笑的說。
真的？我們都又驚又喜。
合照後，我們滿足的離去。在這裡，感受到與演唱會或歌友會不同的人情。
過了一個星期，友人再度提起想去看她，並且請她唱＜潮＞這首歌。我本來心中還有點懷疑，也許這只是她的客氣話？要是點了這首而她忘記怎麼唱，那不是讓她更尷尬嗎？
然而我們還是去了。友人說我們完成對她的承諾吧！
這次被安排到離舞台最近的第一排，可是並不是正面，而是側面，因為正面已坐滿了一些餐廳的熟客。
我們這次的出現，吸引更多歌手的注意，因為在這裡像這樣年齡的人竟然來聽紅包場，實在太希奇了。
照例的上次那位歌手又來招呼我們。有位紅牌歌手下台後對我們寒暄幾句，並說看到我們在鼓掌打拍子，她很感動。
在這裡，人與人的互動和交流，都是直接而即時的，有些也挺溫暖的，如果去掉少數為拉客人而糾纏的可怕歌手，我會更有意願來這裡。因為這次就被第一次來時嚇到我們的那位給認出來，擠到身邊來坐，還貼著我耳朵說話。實在太駭人了。這裡不是酒廊啦！
招呼我們的那位大哥上台演唱時，還特地謝謝我們的光臨，讓我們備感尊重。
歌手陸續上台，終於到趙曉君出場的時刻。
上次她穿著一身金黃色旗袍，這回則改為一身藍紫禮服，衣服上沒有一件配件和綴飾，但卻高雅亮麗。當然，這全是由於她的氣質與身材才能展現出的風味。
這次依然是被一位男士牽持上台，出場的氣勢便不同凡響。
第一首歌曲唱罷，她向我們打了個招呼。
上次她有點小感冒，這次聽來聲音要好很多，演唱的歌曲和上次都不一樣，甚至還包括了＜凡人歌＞，顯見她選歌的多元化。
這次她還唱了一首我很喜歡的老歌：＜小窗相思＞。我真的是從小聽這首歌長大的，家裡的第一張唱片就有這首歌。老歌很多，但這首對我有特別的意義。聽她演唱，我對她的感情，又增添幾分。
先前那位大哥曾要我們寫下點歌單交給她，原以為她會在一開始演唱的。不過幾曲過去，那位大哥替我們著急，問我們再寫一次，他拿上去。在他要拿上去時，也是非常謹慎的，不像一般的歌手在台上時，底下的人愛何時給就何時給，台上的人都會迎向前來收。可見她所受的尊重。
當她拿到歌單時，露出優雅大方的笑容徐徐的說「我知道我知道。」原來先前她應該已看到歌單的。這時她並且在台上感謝我們，還簡敘了上次見面的情景，實在讓我們感動。她謙稱怕忘記詞了，我們直在台下說沒關係沒關係。
在和樂師打了個手勢後，熟悉的前奏響起來。啊！這就是＜潮＞啊！
我準備好相機，打開錄影功能，緊抓著好好錄下這歷史性的一幕。近２０年的歌曲，首次由原唱人在面前獻唱。好奇怪，聽到她唱第一句「訴不盡歡樂／說不盡悲愁／太多的潮夕在心頭」，我的臉部就開始抽搐，眼淚就忽然直直落下。我並不是她的歌迷呀，怎麼會這樣子呢？
就這樣流著眼淚聽完她的演唱，我還得一面鼓掌一面拿好相機錄完。下台後她又和我們簡短的交談，然後就互相告別了。
從她身上，看到了一位經歷無數艱難，卻以堅忍毅力有尊嚴的生活的一位女子。她的談吐、舉止、笑容，都維持在一個讓人心儀卻不能冒犯的恰好距離。即使現在淡出影視歌壇，也不降格以求，在紅包場這樣的環境中，還保有獨特格調和地位。這是多麼的難能可貴，多麼的讓人尊敬呀！
總像歌曲中，那樣似乎攏了一身紅塵，卻又可以淡然隔眼相望的，趙曉君。
--(2006.12.17 Sun.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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